桃都建木

同人归档于随缘居和AO3同名账号(桃都建木/taodoujianmu)

【GGAD】一则案例的记录与分析

因为特别特别想要引用这几段话所以写了这个小短篇



我感到一种莫名的必须要将此事尽快记录下来的冲动,好像明天我就会把它忘了一样,所以在此先对这个案例进行简单的记录与分析。

 

今天早一些的时候,有一个颇为奇特的男人来接受我的分析治疗。为了方便起见,我们便叫他G好了。

 

他告诉我目前正全心投入于政治竞选中。但是有一件事一直让他烦扰不已:他以前的朋友、现在的对手——一位高等院校的教师D,似乎会对他的政治活动产生非常不利的影响。

 

我询问他,D是否也参与了同一个竞选,得到了否定的回答。但是我得知D在学界颇有影响力,本人也颇具手腕,即使他不参与政治竞选,只要他站在了与G敌对的一方,就完全可以对他的事业产生非常严重的打击。

 

显然他们之间的对抗关系已经存在了很久,但是从他的描述中我意识到,最近一定发生了一些其他的事情,才导致他突然想要求助于精神分析师。

 

于是我对他进行深入询问,为何这样一种长期的、正常的竞争关系,会在近期发展到令他如此心烦气闷的地步?此时G表现出了十足的抗拒情绪,他冷下眼来,非常阴骘地看着我。但是在我的坚持下,他最终还是说出了真正令他来寻求我的帮助的原因——

 

原本D虽然站在G的对立阵营,但是并不直接正面反对G的政治活动,因为他们曾经立下誓言永远不可对抗彼此,并互相许以信物。但是就在几天前,G随身携带的信物被D的手下偷走,这即说明对方执意要违背誓约以破坏他的政治竞选。为此G险些愤怒地摧毁了巴黎(我猜应该不是字面意义上的意思)。但是就算这件事情,也被D的手下和反对G的人所阻止了。那天之后,G晚上一入睡就会梦到他和D年轻是立下盟誓的景象和破碎的信物,并总是因此而气怒地惊醒;而且还患上了头疼症,这是他完全没有想到的事情。

 

G的此番阐述实在令人匪夷所思,我断定他必然有所隐瞒,不过我的任务并非对事实与逻辑进行追根问底的修正,而是找出他潜意识中隐藏的连自己也未曾意识到的秘密。而他这一段短短的论述已经让我找到了我想要的一些东西。

 

我对他说,他与D之间必然存在着在他言辞之外的更亲密的关系,不过,显然他们之间的关系在很久之前就已经彻底破裂了。也许他现在仍然以为政治竞选比这要远远重要得多,不过潜意识和身体的反应表明事实并非如此——他在悔恨,而不自知。

 

我的话还没有说完,G便跳起来大声地斥责我,说我是低劣种族,对真正的伟大的事业一无所知;我是在胡编乱造以诋毁他坚强的意志,并以此为乐;我嫉妒他终将获得的成功,因为我是如此的妇人心肠、优柔寡断,难成大事;等等。他甚至不知从哪里抽出了一根小棍子指着我,我几乎都以为他要扑上来殴打我了。(我必须说明一点,这位病人平常应该是个十分有礼的人,在这次爆发之前和之后,都对我很礼貌)

 

我们知道,人有许多抑制的欲求与妄想,如果有人想让他察觉这些抑制的东西,他就会反抗,好像是被威胁到了他的身体或财产一样。在这个例子中,他的侵犯有一个目标:毁灭那些握有证据的见证人。

 

需要注意的是,这并不是他有意识地恶语相向甚至想要诉诸暴力来阻抗分析者;他是不自觉地在防范分析者揭发他潜意识中的东西,他并不知道他抑制了什么,也不知道他在阻抗。一个人往往会终生抑制某些欲求,这有许多原因。他可能怕受到惩罚,怕不被爱,怕别人知道了会看不起他。很多时候,由于自尊与自爱的关系,他甚至不能让自己知道。

 

为了向他揭示他自己内心真正的想法,在征得过他的同意后我用了一点催眠的技巧,他说他看到自己站在火焰圈成的空地上,前面是一面斑驳的镜子,望进去,却很失望地发现里面倒映的是他身后的燃烧着熊熊烈焰的废墟。我问他,他以为镜子会出现什么,他沉默了很久,也没有回答。我问他是不是厌恶这景象,他说是;但是我再问他是不是渴求这景象,他也说是。他开始表达他对更伟大的利益的理解,他说全新的辉煌总是要建立在陈朽的废墟之上的,他们的世界已经从寰宇之内自我缩减到了方寸之间、他们已经将自己从主宰的地位自我退化到了尘埃之中,再不改变,他们最终只能以尘土与骸骨的大坟墓为结束。我问他,他的家人是否跟他持有同样的看法,他说他没有家人;我问他是因为意外失去的吗,他说:“没有意外,一切都是注定了的命运”;我继续问,他是怎么知道这就是命运的,他说是他亲眼所见。最后他做了一个梦,在梦里“有阳光,有树荫,有草地”,问他有没有人,他说没有;我问他会不会有人来,他说不会;当我再问他,他希不希望有人来时,他却说:“也许吧,我不在乎”。清醒过来后,他对自己说过的话感到惊疑不已。

 

在这个案例中,我们不难发现此人有一定程度的妄想症、毁灭欲与自恋倾向。在成长的过程中,他丧失了同世界联系的坚强的情感纽带,与此同时,他渐渐地察觉到自己处在一个陌生的、力量庞大的世界,也觉察到自己无能为力的事实,他清晰地意识到自身与世界、与社会的分离。他感到彻骨的孤立与失落,他可以有种种不同的方式与他人关联来克服这种分离感与孤独感——他曾经拥有过那把重回伊甸园的钥匙,但是正如赫拉克利特所说,“性格是人的命运”——他因为自己的草率与鲁莽而失去了它,并且过早地放弃了寻回的可能。

 

为了保持情感上的平衡,他必须需要一个“终极关怀”的目标:他需要一个可以让他献身的目标,作为他一切欲求与努力的焦点,作为他一切有效的价值的基础。他以为,这样的目标会把他的力量聚集到一个方向;会提升他,超越他孤独的存在状态,同时超越他的种种疑虑与不安,并给他以生命的意义。他以为,在献身于这样一个超越他孤立的自我以外的目标时,他便超越了自己,摆脱了由绝对的自我中心所筑成的囚牢。

 

他以为,那才是真正崇高的爱。

 

他为自己选择的献身对象是 “更伟大的利益”。他全心全意地投身于这个事业,为此他抛弃了过去,抛弃了重新与人建立联系的可能性,抛弃了内心的软弱。虽然他没有明确地说出来,但是他应当认为自己是无私的。然而,“无私”本质上是自私,是没有爱或欣赏任何东西的能力,表明他缺乏改变人生、修正错误创造力,表明他对生活充满敌意。在“无私”的外壳下,隐藏着难以捉摸的而且特别强烈的以自我为中心的实质。

 

在此过程中,他把与人的感情联系全部切断,把除了自己的“对方”全都“冻结”起来,在无意识中撤退了自己的情感,因此而具有极强的侵犯性。但是他偏偏又表现出了极致的温文尔雅与文质彬彬,因为他此时已经克服了分离感——他用只与己关联的方式来解决这个问题,他和他人没有关联,他变成了世界,他借由“爱”自己而“爱”了世界。

 

我们可以认为他是扭曲了的人或病人,但我们也可以说他是寻求拯救却误入歧途的人。我在他身上察觉到了一种被精心掩饰过的邪恶,不过,邪恶也是人性的产物。它确实是对生命、身体和精神的破坏,但它们所破坏的不只是别的牺牲者,也包括破坏者自己。我很遗憾地在他身上发现了这样一桩事实:生命为使自己有意义而与自己敌对。

 

这是唯一真正的倒错。

 

 

 

 

 

这么晚的时候居然有人敲门了,也许是有什么急事,我就先简单地写到这里为止吧。

 

 

——END——

注:黑字部分改自弗洛姆的《人类的破坏性剖析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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